冬4
在冬天寒风的吹袭下,草儿全部枯黄,有些树枝上仅剩的黄叶,也都飘落了,余下光秃秃的树枝,在北风中战栗。这时,就只有那苍劲的松树,仍然披着翠绿的衣裳,英勇无畏地挺立着。冬天就是这样:既有粗犷的外表,又有内在的秀巧。它仿佛在告诉我们:人生在世,只有经过严峻的考验,才会获得最美好的东西。
早晨起来,冬雾迷漫。雾散之后,立即出现一幅奇景,那青松的针叶上,凝着厚厚的白霜,像是一树树洁白的秋菊:那落叶乔木的枝条上裹着重霜,宛如一株株白玉雕琢的树:垂柳银丝飘洒,灌木丛都变成了洁白的珊瑚丛,千姿百态,令人扑朔迷离恍惚置身于童话世界中。
冬天吃的菜,有乌青菜、冻豆腐、咸菜汤。乌青菜塌棵,平贴地面,江南谓之“塌苦菜”,此菜味微苦。我的祖母在后园辟小片地,种乌青菜,经霜,菜叶边缘作紫红色,味道苦中泛甜。乌青菜与“蟹油”同煮,滋味难比。“蟹油”是以大螃蟹煮熟剔肉,加猪油“炼”成的,放在大海碗里,凝成蟹冻,久贮不坏,可吃一冬。
豆腐冻后,不知道为什么是蜂窝状。化开,切小块,与鲜肉、咸肉、牛肉、海米或咸菜同煮,无不佳。冻豆腐宜放辣椒、青蒜。我们那里过去没有北方的大白菜,只有“青菜”。大白菜是从山东运来的,美其名曰“黄芽菜”,很贵。“青菜”似油菜而大,高二尺,是一年四季都有的,家家都吃的菜。咸菜即是用青菜腌的。阴天下雪,喝咸菜汤。
我们那里生烧煤的铁火炉的人家很少。一般取暖,只是铜炉子,脚炉和手炉。脚炉是黄铜的,有多眼的盖。里面烧的是粗糠。粗糠装满,铲上几铲没有烧透的芦柴火(我们那里烧芦苇,叫做“芦柴”)的红灰盖在上面。粗糠引着了,冒一阵烟,不一会,烟尽了,就可以盖上炉盖。粗糠慢慢延烧,可以经很久。老太太们离不开它。闲来无事,抹抹纸牌,每个老太太脚下都有一个脚炉。脚炉里粗糠太实了,空气不够,火力渐微,就要用“拨火板”沿炉边挖两下,把粗糠拨松,火就旺了。脚炉暖人。脚不冷则周身不冷。焦糠的气味也很好闻。
傍晚,天空中布满了铅色的阴云,黑沉沉阴森森的。忽然,我发现下雪了。你瞧,那空中飘舞的小精灵,身轻似烟,洁白如玉,盘旋地,欢快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中。片刻,雪大了,纷纷扬扬,飘飘洒洒。它像仙女撒下的玉叶,银花,像飘飞的鹅毛,柳絮,更像那甜甜的棉花糖,下的真开心——、“下雪啦!下雪啦!-------”随着一阵阵惊喜的叫声,我迫不及待地跑到窗前,往外望去:天空中白茫茫的一片,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,像烟一样轻,玉一样洁,银一样白,飘飘洒洒,从天而降。
多美的小雪花呀。零零落落的下着,又小,又厚,又柔,又轻,就像那高贵的白天鹅轻轻抖动翅膀,一片片小小的羽毛,飘飘悠悠的落下来。接着,小雪花变大了,变厚了,变得密密麻麻,就像谁用力摇着天上的玉树琼花,那洁白无瑕的花瓣纷飞下来。雪越下越大,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,从天上翻滚而下。大雪纷飞着,极像天女散花,又像无数数不清的白蝴蝶在天上飞舞着,还像许多棉絮,漫天卷来,大有铺天盖地之势。
那雪花洁白如玉,它是天宫派下的小天将,还是月宫桂树上落下的玉叶呢?雪花像美丽的玉色蝴蝶,似舞如醉;像吹落的蒲公英;似飘如飞;像天使赏赠的小白花儿;忽散忽聚,飘飘悠悠,轻轻盈盈,无愧是大地的杰作!只见眼前的雪花像蝴蝶一样调皮,一会儿落在屋檐下,一会落在树枝上,还不时飘在行人的脸上。
她又仿佛是一位穿着洁白的衣裙的仙女,她的裙袂所到之处,雪原静若处子,雪峰冷峻而挺拔,玉树琼花怒放,而空气却显得特别的温柔。在她温柔的抚慰下,所有的躁动都开始安静下来了,大地静谧而安祥,就像一个在母亲怀里睡熟的婴儿。在这个银妆素裹的世界里,这片耀眼的洁白使天空也黯然失色。在这片宁静的洁白里,我们还能有什么浮躁的心事放不下呢?
这时,呈现在你眼前的是一片白皑皑的世界,晶莹剔透,美不胜收。雪渐渐地停住了,太阳又出来了。金色的阳光普照在雪地上,映出一道道七彩的光芒。路旁的树上挂满了透明的“银条儿”,这就是“传说”中的树挂,它那奇特的形状令人惊叹不已!银条上偶尔还结着雪球儿,若是有顽皮的人晃动树枝,银条和雪球就“簌簌”地抖落下来。雪球摔碎了,玉屑似地雪沫儿随风飘散。真是一个雪白神奇的世界!
雪下得很大,起初下的是雪粒,晶莹剔透的,就像一粒粒白糖往下撒。不一会儿,雪下得更大了,就像天女洒下的金枝,玉叶和银花,那样晶莹,那样美丽。你看,那梅花开得有多漂亮呀。她在寒冷的冬天给人们送来了芳香,傲立在风雪中。还有一棵雪松呢。他是那样的挺拔,那样的粗壮。雪儿就像给他盖了一床薄薄的鸭绒被,白里透着绿,简直美得难以形容。那腊梅,她的花儿可香了。黄黄的花,点缀着冬天。
铅灰色的天空中,乌云密布。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,雪落在房子上,房子像是一个十里飘香的蛋糕店里造型精致的奶油蛋糕;雪落在树上,大树好像抽出了玉枝,开出了银花;雪落在大地上,大地好像一张画纸,小鸡踩在上面,画出了一幅“竹叶图”,小猫路过这里,印出了几朵“小梅花”。有趣极了!